【叶黄】Sapphiric Sun番外 · 8 Winter Night
又是摸鱼一发。
“能占用点时间听听我的故事吗？”
城郊一家偏僻的小咖啡厅里，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妪忽然转过身去这样对旁边的两个青年说道。
她抬起头的时候可以让人看到她的眼睛，里面竟是蒙着一层蓝色的烟雾，她脚边绕着一只半大的拉布拉多，想必这就是她的导盲犬。
“婆婆，你又缠着人家了！”端着咖啡上来的年轻女招待皱着眉头，“抱歉啊，这个婆婆过去是写童话的，现在就喜欢给别人讲些莫名其妙的故事。”
“这有什么关系？”两人中较年长的那个笑着吐出一口烟，“我很感兴趣啊。”
“就是！”老妪故作生气地拍了一下女招待的屁股，“你瞎掺和什么，人家都没有嫌烦，端你的咖啡去吧。”
“切”女招待有些粗鲁地放下咖啡，撇了一下嘴走了。
“哎呀，也是谢谢你们了。”老妪用粗糙的手心摸了摸拉布拉多的头顶，“现在的年轻人也是一个比一个没耐心，你们这样愿意听一个老不死的讲故事的人也是不多了。”
年轻的那个正忙着往面前的咖啡里倒糖，“婆婆你就不用管他们啦，他们不感兴趣是他们的损失。”他的声音有点独特，每个字都像是从舌尖吐出来的，语速很快又不失清晰。
“也是啊。”老妪笑着用小匙搅拌着桌上的红茶，暖烘烘的蒸汽升上来模糊了她的面容和话音。
“你们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存在吗？”
这句话是她的开场白。
与此同时，窗外也下起了雪。
这场大雪下的突然又安静，过于阴冷的天空不一会就堆满了土黄的阴云，没过多时，雪花就落下来了，细碎的雪花被风卷着拍在窗玻璃上发出簌簌的响声。
快到圣诞节了，小镇街上的路灯和商店门前的装饰都挂上了圣诞花环，出门过周末的家庭也裹紧了围巾，踏上了归途。
就这样，老妪开始了她漫长的讲述。
“也不瞒你们说，我小时候呐，能看到奇怪的东西。”
“每次我抬起头看天空的时候，都能看到云端有一座奇怪的发着光的城市，那座城市大概是我这辈子看见过的最壮丽的建筑物。就像是圣经中的伊甸园一样，城市的周围有拿着冒着火焰的长矛的天使守卫着，城市下面围着几十人环抱那么粗的蛇，是不是像是在做梦？”
“可是除了我，好像没有其他人能看到那座城市了。我也是傻啊，每次都拼命的拼命的向别人解释那座城市的存在，可是没有一个人相信我。所有人都把我当说谎者和小骗子，我妈妈甚至把我带到脑科医生那里去检查。”
“我就试着用笔写出来，画出来，这样尝试着表达出我看到的世界。不过他们还是不相信我，有男孩子撕我的书和笔记本，扯我的辫子，把我的东西扔进垃圾桶。”
“有一次放学，他们把我堵在街角，把我书包里的东西倒的满地都是，我的画和笔记散了一地，还被他们踩来踩去，我坐在地上一直哭”
“然后我就被路过的两个人给救了。”
“现在想起来好像有点好笑，一个看起来比我当时大不了几岁的男孩子就从天而降，嘴上一直不停念叨着什么，就朝带头的男生脸上打了一拳，我甚至没有看清楚他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接着过来的男人有点像那个男孩子的哥哥，他先是看了一眼我地上的画，然后蹲下来拍了拍我的头。”
“我当时也是小孩子气，好容易不哭之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叔叔你们是从天上下来救我的神么？’”
“那个男人也只是笑了一下，‘这么说倒是也没错。’”
“‘那你们能不能带我到天上去？我真的好讨厌我身边的人。’”
“他笑着捏了捏我的脸，‘那可不行，还是这里更适合你。你有一双独特的眼睛，所以你才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别人看不到是因为他们嫉妒。而你拥有这样特殊的眼睛，理应比他们更幸福才对，因为你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景色。’”
“小时候我也听不太懂，只觉得很高兴很温暖啊，这是第一次有人能相信我，肯定我。”
“旁边那个男孩子也很快把那群男生赶走了，他打架真的很厉害，边打嘴上的话也没有闲着，没过一会就把他们全吓跑了。”
“然后他就跳过来，一副邀功的表情告诉我他们不会再欺负我了。”
“有没有有点像电影中的英雄？至少那个男孩子眼睛里的光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们两个人一起帮我把东西收拾好装进包里，送我回家。”
“最神奇的是晚上我打开书包，发现里面有一朵蓝色的花，我几乎是无法用语言形容它的美。当时我觉得它是冰刻成的，至少我摸着凉凉的，像是冰。但是那朵花我捧在手心里也不会融化，晚上关上灯，它还能发出蓝色的火焰一样的光。”
“每次看到那朵花的时候，无论我是多么的气愤和难过，都能很快的平静下来。而且真的和那个男孩子说的一样，那群男生之后再也没有来找过我的麻烦。”
“只可惜后来我渐渐看不到云端上的城，到最后得了病，眼睛也看不见了。”
“小时候，我真的认为他们就是会魔法的神。现在想想，他们应该是路过的魔术师吧。”
“他们俩真的都是非常非常美好的人啊，救了我，然后帮我圆上了那个不大不小的谎。我的人生大概是从那时候被改变了。”
“只可惜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找见他们的踪迹，真的好想再见他们一次，然后向他们表达迟了六十多年的谢意。”
“是不是很傻？”老妪端起红茶抿了一口，“我是说我这个故事。”
“那怎么会怎么会！”比较年轻的那个青年笑着说，他垂下眼帘，“我相信婆婆你的心意一定会传达到的。”
“是啊，一定会的。”年长的那个按灭了手中的烟头，他转过头去，用细长的手指抹开窗上的水汽，“天色太晚了，又下雪，您一个人回去太危险，还是让我们把您送回去吧。”
“那怎么好意思？”话是这么说，老妪脸上却露出了有些狡黠的笑容。
“这么晚了，怎么可能让一位淑女一个人回去？”年长的青年站起身来，用手搀住老妪的臂弯。
“就是就是！”浅色头发的年轻人跳到另一侧，“万一您走在路上碰到什么危险就不好了，您说是不是是不是？”
“也是啊，”老妪有些羞惭，“不过在你们旁边我感觉我也回到了小时候呢。不瞒你们说，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美女呐。”
“是很漂亮，”年长的青年眼神有些怀念，“我想我知道的。”
当他们一道走出门的时候，街上的行人已经稀稀拉拉了。小镇上的雪积得很快，不过多时已经积了相当可观的一层，脚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昏黄的灯光把影子拉的很长，长的像是足以延伸到时光的那一头。
“真是的，想想还真是快啊，”老妪覆着一层靛蓝烟雾的眼球似乎隐隐地透出了光，“好像碰见他们就是昨天的事情。转眼就是六十多年，现在那两个人也和我一样是老朽了吧，也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有机会的话真想听听他们的故事啊。”
“嘿嘿，”浅色头发的年轻人笑了一声，他的手心里正攥着导盲犬的绳子，“这您不用担心不用担心啊，我敢打包票他们活得非常非常的幸福啊，因为……”
“因为如果他们真的像婆婆说的那么好，就算是命运也不会亏待他们的。”年长青年也笑着补上了一句。
老妪怔了半晌，“也是啊……”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是这样没错。”
这段路途说长不长，说短也谈不上短。
穿过了三条街，就到了老妪的家。
两个青年把老妪送上了台阶，把导盲犬的绳子放进老妪的手心里，那只拉布拉多呜呜叫着蹭着老妪的小腿。
“诶呀，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老妪感激地说，“只可惜我什么都看不见，要不然我真想好好看看你们。”
“那个不重要啦不重要，”年轻的青年凑上前来整了整老妪风衣的领口，“就算您看不见我们也不会忘的不是吗？我们也是一样啊，永远都不会忘记您的。”
“是啊，”年长的青年也长叹一声，他弯下腰，向老妪鞠了一躬，“我们也要谢谢您，让我们度过了一个永生难忘的夜晚。”
道别之后，两人走出了花园，回头一看却发现老妪还站在门前笑着朝他们招手，她领口一朵蓝色的冰花正闪耀着足以穿透风雪的光芒。
浅色发的青年又招了招手，转过身来。雪花融化在他的睫毛上，“真的是不知不觉过了很久啊。”他笑的一脸灿烂，鼻尖被冻得有点红。
“没错，”年长些的嘴角也带着笑意，他又点起一根烟，眼神悠远，“是很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