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黄】那名少年,捡到了人鱼· 6

黄少天觉得,就算是许多年后他的记忆连带着时间一块儿枯槁,他也还能清晰地记着他真正死去那天白晃晃的太阳和冷冰冰的海水.

咽喉刚刚被割开的时候并不疼,这种恐惧更近似“流失”,大团大团的血从细长的裂口向外涌。他睁开眼睛向上看,还能看到像死人眼珠一样惨白的太阳。给予他的阳光倒是绰绰有余,只可惜那光也像死人冰冷。外面的温度钻不进皮肤里,身体里的温度倒是以令人惊惧的速度流失。黄少天的灵魂就在这冗长的等待过程中沉睡过去,直到“咣”的一声,咸腥的液体涌进了每一寸肺泡。

他张开嘴想尖叫,冷,这种冷比刚刚的寒冷更难以忍受,冷的让人嘴角流涎,精神发狂。黄少天能看到从自己脖颈的伤口向上扯出的一条细长的红线,红线越来越细,最后忽的断成两截。

渐渐地,他开始产生灰色的情绪,一种漠然地看着自己去死的接受。

这个想法让他很高兴,似乎比起死来说,这种无限空洞的漂浮感更让人难以接受。

况且死亡对于人类来说是理所当然。

蓝雨海峡深的不可思议,过去他怎么没有这么想过呢?黄少天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一点。

庞大的空洞感从胃袋里向外涌,黏稠地缠绕着食道向上爬。

时间滴滴答答地过去,单调的时针移动声在空洞的胸腔里回响,他睡着了。

透明的眼珠变得污浊,嘴唇被洗掉全部的血色,生命之光从他的灵魂中熄灭。

他死了。

这并不痛苦,黄少天想。旁人都有些太过恐惧死亡了,但若是真正自己尝试时,才会发现这就像是小甜饼一样轻松。

但是很不幸,这轻快明朗的时光只持续了十几秒——也有可能是几十秒,十分钟,一天亦或是上千年,反正对死人来说这毫无意义。

黄少天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咕”

从他的身体里冒出了个小气泡晃晃荡荡向上飘起的声音。

黄少天哑然失笑,死者怎么可能听得到声音呢?

但这声音是真的,一颗小小的暖红色的气泡从他漆黑的视野里升起,颤巍巍的,光滑圆润,憨态可掬。

他晃了晃脑袋,再看去,那气泡并没有消失,看来这并不是幻觉。

黄少天小心地平伸出手去,用食指指甲轻轻刮了一下。

“轰”

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像天塌地裂般从他的头顶一股脑地压下来,把他死死的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红色的浆液从他的眼睛,耳朵,鼻子,嘴和脖颈上的伤口不要命地向外流,黄少天惊觉他的身体像是被一双大手像拧毛巾一样把全部残存的血都挤了出来。

意识被截断了一秒,但很快重新连接回来。

和疼痛一起。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除了这个词之外,黄少天别无他想。

他几乎可以看到那鲜红色的气泡在他身体里狂躁的跳动,所有细枝末节的毛细血管爆裂的一干二净,所有的内脏都像是被榨汁机榨过的渣滓。皮肤上扎满了烧的滚烫的大头针,整个身体被锯子从头顶锯进去再从腹股沟出来,最后再被手指粗细的黑色麻线缝合。

用颜色来形容的话,这疼痛就像是夏日孩子手中跳跃的花火和断断续续的电视信号引发的雪花。

他妄图尖叫,断裂的声带无助的颤抖着,露出白色的筋膜。

和这真正的疼痛相比,过往的痛苦统统不值一提,无论是肉体,灵魂还是精神。

恍惚之中,他的意识被拉扯到了远方。

黄少天站在峰峦之上,远处是几近黎明的黑夜,燃烧的星星从天际坠落,天使骑着披着装甲的战马刺穿恶魔的胸腔,像鹰那么大的燃烧着绀碧火焰的巨鸟发出垂死的哀号。

温暖的物事环过他的腰,把他拽着向上提。

这时候,黄少天突然反应过来他已经死了,随即他又笑的歇斯底里。

不对。

他是死了,但是死人怎么会感受到疼痛?怎么会体会到这种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都痛的令人精神发狂的折磨?

他现在又算什么呢?

是活着的逝者?还是死去的生人?

现在对他而言,死亡不再是轻松的体验,而是甘美到无可复加的救赎。

黄少天竭力向远方漆黑的深渊奔跑,脚下的道路却越来越长,他绝望地发现他离那彼之地愈来愈远。

“轰”

新鲜的空气炸满了他的肺脏。

当黄少天的眼睛足以适应光线之时,第一眼看到的依旧是惨白的像死人眼珠的太阳。而人鱼靠在他旁边,还是当初离开时的那副模样。

黄少天剧烈地咳嗽起来,把苦涩的海水全部从肺脏里咳出来,连带着血沫和碎掉的肺泡。

还未等平静下来,他又发出一阵大笑,肩膀一颤一颤地,活像一个癫狂的癔病患者,透明的眼泪冲开了他脸上的尘土。

他喘了口气,“哈啊…究竟是……什么时候”

人鱼也笑,两根手指之间夹着那海泡石烟斗。

就在黄少天冲破海面的那一瞬间,他茅塞顿开,所有过去的疑问都迎刃而解。

真傻,黄少天想,真是傻得让人五体投地,他竟然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叶修是一条人鱼,那被吟游诗人在曲子里唱了一遍又一遍的人鱼。

而叶修居然把他变成了一个亡灵。

他早该意识到的不是吗?早知如此,当初就不会一步一步的跟着叶修的剧本,像牵线木偶一样忠实地演着这场闹剧。

“你说我啊,”他探身向前,用手掌抹开黄少天额上湿乎乎的刘海,“从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就开始了。”

“毕竟那个时候,我看到了这几千年来最漂亮的灵魂啊。”他喃喃自语,和黄少天断断续续的啜泣一起听,倒像是一首对过去的挽歌。

 

这篇的人鱼设定是西方人鱼+ 日式人鱼(食人鱼肉的人类会永生不死)+娜迦+我自己的设定

原本还有一个脑洞想写,但是想想发现如果写出来就直奔着R21黑暗血腥cult向去了,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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